谢池春

主业学医,副业搞cp

说戏01

      诸葛青推开化妆间的门的时候,王也已经到了。男人阖着眼,仰面靠在算不得舒适的塑料椅上,一身军装挺括,两条腿长长的伸出去,军靴为了配合长途跋涉的效果而特地做成带灰带尘溅着泥水的样子。

      大概是听到开门的声音,王也忽然睁了眼,不紧不慢的扫了过来,然后目光突的在诸葛青脸上顿住。

      这一眼诸葛青就知道王也入了戏,那个用冷淡又夹杂着一点探究的目光看他的男人不是王也,而是剧本里,那个从混混一步一步爬上去,成了别人眼中冷血自私的军阀,在乱世中活的艰难又坚定的郑尧。

      他记得王也的瞳色是很漂亮的茶褐色,这一刻却觉得男人的瞳色格外深沉,几近漆黑,仿佛无底漩涡。

      然而下一刻王也就回转过来,脸上的表情恢复到惯有的懒散和平和,刚才的冷利与压抑骤然消失,郑尧的那一面褪去,他仍是那个和谁都客客气气的影帝王也。

      诸葛青也恢复过来,弯着眼角和他打招呼:“老王,想戏呐?”

      王也就笑了起来,勾着的嘴角带着一点无奈:“这不是没办法嘛。化妆师肚子痛,我左右没事儿,就看看剧本呗。”

      诸葛青没再说什么,坐到了王也对面的椅子上认认真真看剧本。他是个新人,不能和王也比,就算在学校里学了再多的理论,也终究是理论,和实践还差的远。如果不是之前和王也认识,他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和这位妇孺皆知的大明星搭话,而只能恭恭敬敬的叫一声“前辈”。

     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。

      化妆师终于回来,拿着粉刷给诸葛青上妆。诸葛青皮相好,谁都不可否认,否则他也不会没接几部戏就红成这个样子,也不会能接到手上这个剧本。这部戏叫《说戏》,题材有些特殊,含着同志色彩。诸葛青演的是一个戏子,每天红袍彩衣,脸上浓妆,在台上演着和自己无关的国仇家恨,男欢女爱,卸了妆,和那些军阀吃酒说笑,眉梢眼角都是风尘气质,似乎随时随地都准备接受着别人的亵玩和调笑。

      无情不过戏子。可诸葛青演的青衣楼玉,却偏偏对军阀郑尧动了心。

      郑尧和别的那些军阀都不大一样。他看上去似乎是个自私自利,贪恋权财,再冷漠无情的人,实际上却比谁都执着,都要坚持自己的信仰。他始终活在黑暗里,身上永远沾染着血腥味儿,但对楼玉而言,他就是那个风雨飘零的年代唯一的一束光。

      其实在诸葛青看来,楼玉对谁动心,都不该对郑尧动心的。郑尧要做的事太大,对他而言,最贵重的就是感情。

      这个故事最后还是以悲剧收场。楼玉死了,他死的时候穿着一件很干净的月白轻衫,被匕首割破了的手腕上鲜血淋漓,红的耀眼,是他身上唯一的艳色。他是一只飞蛾,义无反顾的扑向郑尧那团火,终于被烧的飞灰烟灭。

      而郑尧,给楼玉寻了一处很好的墓,在他的墓碑下放了一只酸枣木雕的木珠手串。他看上去对楼玉的死没什么反应,可以说是无动于衷,只是他此后,一直到死,手腕上都带着一串如出一辙的酸枣木手串。

      诸葛青厌恶这种结局。

      他紧阖着眼,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折腾,并不知道在他上妆的时候王也一直在看着他,看着眉眼清秀的青年一点点变成戏中的妖冶姿态。王也又入了戏,郑尧的一面浮现出来,他眸光一点一点沉下去,看青年的眼里带了执着,那一缕压在心里的情感因为长久的藏匿而染上了疯狂色彩,在青年无所知觉的时候现出来,整个人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,随时准备将青年拆吃入腹。

      这个剧本叫《说戏》,是因为郑尧和楼玉都在演。

      军阀演的无情无义,戏子演的柔媚无心。

      两个人在炮火声中误打误撞的相遇,先是放纵着简单的肉欲厮磨,接着在谨慎的试探中慢慢用了心,然后双方都理智的遮掩着对对方的渴望,保持着那一个让人绝望的度,一直到死,从未更改。

      化妆师小心翼翼的把眉笔挪开,诸葛青缓缓睁开眼,浓黑的睫毛轻抖,像是黑色蝴蝶的鳞翅,眼角的线条拉长,勾出惊艳弧度。

      他与王也对视。

      或者说,楼玉与郑尧对视。

      演戏需要天赋,演员需要与角色共情。王也就有这种天赋,他是老天爷赏饭吃。诸葛青则不同,他很少能达到与角色强烈共情的地步,大部分时候只是靠着动作和神态来维持角色特点,眼神里的东西并不完全准确,然而刚才的那一眼,他竟被王也藏匿着疯狂的眼神直接拉入了戏。

      这一刻他体味到了楼玉的心情。

      爱而不得,有苦难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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